发布网友 发布时间:2022-04-24 14:55
共1个回答
热心网友 时间:2022-05-02 13:28
清·蒲松龄《聊斋志异·恒娘》恒 娘
洪大业,都中人,妻朱氏,姿致颇佳,两相爱悦。后洪纳婢宝带 为妾,貌远逊朱,而洪嬖之,朱不平,辄以此反目。洪虽不敢公然宿 妾所,然益嬖宝带,疏朱。后徙其居,与帛商狄姓者为邻。狄妻恒 娘,先过院谒朱。恒娘三十许,姿仅中人,而言词轻倩,朱悦之。次 日,答其拜,见其室亦有小妻,年二十以来,甚娟好。邻居几半年, 并不闻其诟谇一语,而狄独钟爱恒娘,副室则虚员而已。朱一日见 恒娘而问之曰:“予向谓良人之爱妾,为其为妾也,每欲易妻之名呼 作妾,今乃知不然。夫人何术?如可授,愿北面为弟子。”恒娘曰: “嘻!子则自疏,而尤男子乎?朝夕而絮聒之,是为丛驱雀,其离滋 甚耳!其归益纵之,即男子自来,勿纳也,一月后,当再为子谋之。” 朱从其言,益饰宝带,使从丈夫寝。洪一饮食,亦使宝带共之。 洪时以周旋朱,朱拒之益力,于是共称朱氏贤。如是月余,朱往见 恒娘,恒娘喜曰:“得之矣!子归毁若妆,勿华服,勿脂泽,垢面敝 履,杂家人操作。一月后,可复来。”朱从之,衣敝补衣,故为不洁 清,而纺绩外无他问。洪怜之,使宝带分其劳,朱不受,辄叱去之。 如是者一月,又往见恒娘,恒娘曰:“孺子真可教也!后日为上已 节,欲招于踏春园。子当尽去敝衣,袍裤袜履,崭然一新,早过我。” 朱曰:“诺。”至日,揽镜细匀铅黄,一如恒娘教,妆竟,过恒娘,恒娘 喜曰:“可矣!”又代挽凤髻,光可鉴影。袍袖不合时制,拆其线,更 作之,谓其履样拙,更于笥中出业履,共成之,讫,即令易着。临别,饮以酒,嘱曰:“归去一见男子,即早闭户寝,渠来叩关,勿听也。三 度呼,可一度纳。口索舌,手索足,皆吝之。半月后,当复来。”朱 归,炫妆见洪,洪上下凝睇之,欢笑异于平时。朱少话游览,便支颐 作情态,日未昏,即起入房,阖扉眠矣。未几,洪果来款关,朱坚卧 不起,洪始去。次夕复然。明日,洪让之,朱曰:“独眠习惯,不堪复 扰。”日既西,洪入闺坐守之,灭烛登床,如调新妇,绸缪甚欢。更为 次夜之约,朱不可长,与洪约,以三日为率。半月许,复诣恒娘,恒 娘阖门与语曰:“从此可以擅专房矣。然子虽美,不媚也。子之姿, 一媚可夺西施之宠,况下者乎!”于是试使睨,曰:“非也!病在外 眦。”试使笑,又曰:“非也!病在左颐。”乃以秋波送娇,又冁然瓠犀 微露,使朱效之,凡数十作,始略得其仿佛。恒娘曰:“子归矣,揽镜 而娴习之,术无余矣。至于床笫之间,随机而动之,因所好而投之, 此非可以言传者也。”朱归,一如恒娘教。洪大悦,形神俱惑,惟恐 见拒,日将暮,则相对调笑,跬步不离闺闼,日以为常,竟不能推之 使去。朱益善遇宝带,每房中之宴,辄呼与共榻坐,而洪视宝带益 丑,不终席,遣去之。朱赚夫人宝带房,扃闭之,洪终夜无所沾染。 于是宝带恨洪,对人辄怨谤,洪益厌怒之,渐施鞭楚,宝带忿,不自 修,拖敝垢履,头类蓬葆,更不复可言人矣。恒娘一日谓朱曰:“我 术何如矣?”朱曰:“道则至妙,然弟子能由之,而终不能知之也。纵 之,何也?”曰:“子不闻乎:人情厌故而喜新,重难而轻易?丈夫之 爱妾,非必其美也,甘其所乍获,而幸其所难遘也。纵而饱之,则珍 错亦厌,况藜羹乎!”“毁之而复炫之,何也?”曰:“置不留目,则似久 别,忽睹艳妆,则如新至,譬贫人骤得粱肉,则视脱粟非味矣。而又 不易与之,则彼故而我新,彼易而我难,此即子易妻为妾之法也。” 朱大悦,遂为闺中之密友。积数年,忽谓朱曰:“我两人情若一体, 自当不昧生平,向欲言而恐疑之也,行相别,敢以实告:妾乃狐也。 幼遭继母之变,鬻妾都中。良人遇我厚,故不忍遽绝,恋恋以至于 今。明日老父尸解,妾往省觐,不复还矣。”朱把手唏嘘。早旦往 视,则举家惶骇,恒娘已杳。 异史氏曰:“买珠者不贵珠而贵椟:新旧难易之情,千古不能破 其惑,而变憎为爱之术,遂得以行乎其间矣。古佞臣事君,勿令见 人,勿使窥书。乃知容身固宠,皆有心传也。”